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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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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曼谷的飛機是中午十一點半的,司機師傅九點半給程杉打了電話。

沒想到旅行社不大,服務還挺貼心,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,司機膀闊腰圓,手提程杉的行李箱健步如飛。

走到商務車前,程杉透過玻璃窗,看見個熟悉的面孔。

“袁……”

“二寶,叫我二寶就好。”袁二寶笑容燦爛,說,“你說巧不巧,我是咱們團的領隊!”

“……”程杉遲疑道,“你之前不知道?”

袁二寶搖頭:“本來帶隊的人是小蔡啊,但她家裏臨時有事被撤換了。我昨天才接到通知來帶咱們團。”

其實她隱去了一些重要信息沒有說。這次其實是領導親自點名指派她來的,不僅如此,領導還說,這次的小包團裏有關鍵人物,絕對不能怠慢。如果這單做得好,回來升職加薪沒跑的。

袁二寶的目光直往招財貓程杉身上瞄——程總剛來報名,上面就把她派過來跟隊,一定跟是看中自己和程總有交情,能說得上話。這個關鍵人物,肯定就是程總。

程杉蹙眉,似乎察覺到什麽:“你們旅行社,被哪家公司收購了?”

袁二寶說:“這我可不太清楚,聽說是南方的一家公司。程總,我只是個小員工而已,雖然前些日子因為在龍灣島表現好,南榮總監在總社那邊美言了幾句,我才有機會升分社長。但你也看到了,最近生意不景氣,提成都沒得拿。”

程杉想起來南榮鄴對這個袁導印象確實是不錯,但僅僅因為這個就特地要為她說項提拔,也不是他會做出來的事。

除非,這家旅行社現在背靠的南方公司和M·O未來要有合作,南榮鄴覺得她能算得上半個自己人。

程杉的目光在袁二寶的胸口逡巡,下意識說:“你沒帶胸牌?”

袁二寶把外套拉鏈往下一扯,從裏面掏出一張掛牌來:“正式出團嘛,要帶工作證的。”

程杉看過去,名頭果然又換了,這回是“金牌領隊”。

程杉坐進車裏,問:“你帶過出境團嗎?”

袁二寶連連點頭:“我來旅行社之前就是做出境導游的,東南亞一帶的國家我都熟。尤其是泰國,我在清邁大學做過交換生,說泰語沒有問題的。”

司機師傅聽到這裏,不由笑道:“真是個人才啊,現在怎麽幹起領隊了,導游不是更掙錢嗎。”

袁二寶嘆了口氣:“賺錢是多,但累啊。我幹了幾年,身體快熬壞了,攢錢回來本打算開個小旅行社,但國內這行情變得太快。現在投資線下旅行社不是找死嗎,所以也就想著觀望觀望。”

司機應和道:“唉,也是不容易。這個手機軟件還有什麽互聯網,真是影響太大,我們也是被打車軟件整的,連出租車都快開不下去。”

“您原來是的哥啊?”

“我不是跟你吹,市南區這一片,沒人跑得過我。幹我們這個的,那招子得放亮,裏頭學問多了。”

……

程杉坐在車後座,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,挺得趣味,覺得比自己一個人瞎跑有意思。

到了機場,值機、托運行李,袁二寶跑得不亦樂乎。公司枯木又逢春,找了新的靠山,感覺真是不一樣,她從來沒有帶團坐頭等艙的經歷。

坐在VIP專屬候機廳裏,袁二寶覺得人生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升華。只要能好好養護身邊這顆搖錢樹,她的前途將一片光明!

可是搖錢樹卻不知道在想什麽,時而眉心緊鎖,時而雙唇輕抿。袁二寶幾次偷眼看她,忍不住說:“我給你拿點吃的吧?那邊提供紙杯蛋糕,還有馬卡龍。或者你不餓的話,來一杯咖啡?”

程杉像是被她驚擾,突然從自己的天地裏被拽出來,有點茫然地看著袁二寶:“啊?”

袁二寶在心裏讚嘆,美人出神也還是美的,自己發呆簡直像是失了智的老人。

她又重覆了一遍問話,程杉說:“這裏有奶茶嗎?”

袁二寶:“啥?”

大概不會有吧。程杉笑著搖頭:“沒什麽。一會兒要登機了,算了吧。”

那不行,如果搖錢樹需要奶茶的澆灌才能茁壯成長,那她必須滿足。袁二寶起身,小跑去附近的麥當勞裏買了杯熱奶茶捧回來,笑瞇瞇道:“請你喝!這裏頭只有這條件了,等到了曼谷,那裏有很多超棒的手作奶茶店。”

程杉接過奶茶,果然表情柔和了很多,她說:“我知道。”

袁二寶說:“你看過攻略啦?”

程杉:“我去過曼谷。”

袁二寶的臉色有一點僵硬,做定制團其實很少拼團,這次是因為兩方都不介意才會一起出團。可是最怕這種拼了之後,雙方因為旅游經歷不同、旅游訴求不同而產生無窮無盡的矛盾——最慘的就是領隊了,這要是不能居中協調好,那第一個被投訴的就是她。

袁二寶遲疑地啊了一聲,說:“這……你要是之前說你去過曼谷的話,那咱們就不安排在那裏匯合了。其實可以遲兩天去清邁匯合的。”

程杉說:“清邁我也去過。”

“……”

袁二寶的心咣當一聲砸了下去,她試探道:“那南部的普吉島、蘇梅島這些……”

程杉:“都去過了。”

那你幹嘛還要來泰國?!

袁二寶內心在咆哮,但是臉上的笑容還沒垮塌,她小心翼翼道:“這次的行程,中部、北部和南部,我們安排去的可能都還是這些比較大眾的城市呢。”

程杉說:“沒關系。我雖然去過,可是記得不太清楚了。”

她的語氣聽上去很溫柔,心平氣和的,沒有半點發怒的意思。袁二寶的心跳終於又恢覆了往常的跳動節奏,她說:“哦我明白了,您一定是小時候去的吧,那會兒都不記事的。”

程杉說:“算是吧。”

她們沒說一會兒話,很快到了登機時間,兩人上了飛機坐定,袁二寶看程杉情緒不高,像是有些犯困,便讓空乘拿了毯子、靠枕和眼罩給程杉。

“睡一會兒吧,醒來就到了。”

程杉感激她的好意,老老實實地接過來擺出睡覺的姿勢。但她心裏很清楚自己不是困,只是有點混亂,她已經在努力地協調自己腦中紛湧不休的思緒了,

飛機按時起飛,程杉隱約聽見耳邊有人低聲對她說:“嘴巴張開一點,不然耳朵會難受。”

但那聲音她已經分不清是袁二寶還是葉臻。

程杉很難相信自己曾經有過那麽一段時間,像個自閉癥患者一樣,除了簡單的點頭搖頭,機械地配合做出一些難看的動作以外,無法和外界做正常的溝通交流。

但事實上,她有。不僅有,她現在還慢慢回想了起來。

她甚至非常冷感地覺得,那時候的她自己,就像是一臺攝像機。

葉臻辭去工作,陪程杉在佛羅倫薩治療了半個多月也沒見到她有明顯好轉的跡象,醫生建議他如果有條件的話,可以帶程杉去外面散散心。

官司還在膠著,歐洲人的辦事效率擺在那裏,各方都在拖延。其時正值國內新年,葉臻沒有像往常那樣回Q市的老宅過年,而是帶著她這臺攝像機去旅行。

他們先去了斯裏蘭卡。

那是程杉和程見溪約定好的目的地,可是最後,帶她去的人是葉臻。他在當地租車,大環線全程跑下來,半個多月就過去了。

而程杉的病,還真的就在斯裏蘭卡的茶香籠罩裏,慢慢有了起色——如果,那也能算是起色而不是病入膏肓的話。

……

那是他們離開斯裏蘭卡前一天的清晨,程杉在科倫坡的酒店裏醒來。

葉臻的睡顏就在她面前——兩人都側著身,面對面地睡著。葉臻呼吸平穩,頰邊有顏色極淡的胡茬,程杉忍不住伸手去剮蹭:不紮手,只是有一點酥麻。

他覺淺,很快就被她弄醒了,但沒睜眼,擡手握住程杉的手,自然地放在唇邊親了親,低聲說:“早安小杉。”

程杉順勢用手指堵住葉臻的嘴巴,因為連日的沈默,聲音都有些變調。

“Hazel,錯了。是早安,Picea。”

葉臻陡然聽見程杉開口,猛地張開雙眼,眼裏盛滿了驚喜:“你醒了?”

程杉平靜地望著他:“我不醒,誰在跟你說話?”

她的語氣和神態都不太對勁,也不再笑了,只翻身跨坐在葉臻的腰上,低頭凝神看他。

葉臻的心跳得很快,一半是喜悅,一半是緊張。

程杉的手指順著葉臻的額角一點點向下移動,來到他的唇邊,並不作停留,又向下而去。很快,她的掌心貼在他的胸口,不動了。

程杉:“Hazel,你愛我嗎。”

葉臻:“愛。”

程杉:“我是誰?”

葉臻:“小杉你……”

程杉眉心皺起,手掌微微下壓:“不對,重說。”

葉臻目光微愕。

程杉:“Hazel,你愛我嗎。”

葉臻:“我愛你。”

程杉:“我是誰?”

葉臻:“Picea。”

她滿意了,手掌從浴袍的縫隙裏游入,順著他的腰線而下。

“你既然愛我,那麽做給我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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